第(3/3)页 佛堂的门被那名总是佝偻着背的老嬷嬷推开了。 “娘娘.” 老嬷嬷轻声呼唤了一句。 妇人没有任何回应,只是捻动着手中的佛珠,嘴唇不断开阖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当一节香灰缓缓掉落,妇人才从喉间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:“说。” 老嬷嬷则立刻上前半步,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,一条一条,清晰而平稳地禀报: “禀娘娘,前朝传来消息,御史张飙,仍在追查漕运一案。” 妇人捻动佛珠的手指,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,但并未言语。 老嬷嬷继续道:“其手下之人,似乎已触及周王府那条线,查到了一个姓刘的典簿,以及一个在码头活动的王姓胖子。” 听到‘周王府’,妇人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,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极小石子,但涟漪瞬间便消散无踪。 “此外!” 老嬷嬷语气不变,接着禀报: “近两日,张飙处突然收到大量来路不明的线索,纷纷指向齐、楚、蜀、燕,四位殿下,皆与漕运贪腐有涉。” “如今朝野上下,目光也皆被引至多位藩王身上,张飙似有成为众矢之的之势。” 听到这里,妇人那古井无波的脸上,终于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、却带着了然于胸的弧度。 她甚至轻轻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。 【我儿的反击,来了。】 【把自己置身于棋盘,任谁都不会怀疑身为棋子的自己。】 【甚至,还能把这潭水搅浑,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去咬,去得罪所有人……真是好算计。】 老嬷嬷稍作停顿,见妇人没有表示,便说出了第三条消息: “还有……皇上近来,似在秘密重查洪武十五年,皇长孙殿下薨逝的旧案。暗卫活动频繁,隐约……指向东宫吕氏。” 轰! 这条消息,如同投入静湖的一块巨石! 妇人捻动佛珠的手猛地停了下来。 她一直微阖的眼眸倏然睁开,眼中爆射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惊喜和锐利光芒。 那光芒与她平日里的沉静判若两人。 “哦?” 她终于开口了,声音带着一丝因久未说话而产生的沙哑,却难掩其中的兴奋:“皇上……在查吕氏?查雄英之死?”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,强行压下嘴角的弧度,但眼中的光彩却亮得惊人。 【天助我儿!真是天助我儿!】 【若吕氏和朱允炆因此倒台……那储位之争,我儿岂不是胜算大增?!】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她的脑海。 要不要趁此机会,暗中‘帮’皇上一下? 伪造些证据坐实吕氏的罪名? 或者,想办法将吕氏谋害皇长孙的事情‘不经意’地捅出去? 这样一来,哪怕皇上想暗中调查,也没办法继续了。 甚至,在吕氏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,他都不能再提册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的事了。 这个诱惑,极大。 她沉吟着,手指无意识地用力,佛珠被捏得微微作响。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,只有檀香无声燃烧。 然而,不过片刻功夫,她眼中那狂热的光芒便渐渐冷却下来,重新被深邃的平静所取代。 【不可。】 【此时出手,风险太大。】 【皇上心思缜密,疑心甚重。】 【若突然出现指向性过于明确的证据,他反而会怀疑是有人栽赃,届时顺藤摸瓜,难保不会查到我这边的线人。】 【毕竟能掌握宫廷隐秘的人本就不算多。】 她缓缓摇了摇头,将心中那个危险的念头压了下去。 但随即,另一个更深、更隐秘的念头,如同水底的暗礁,缓缓浮上心头。 【朱雄英……马秀英……】 她想起了那位早已故去的马皇后。 当年,马皇后因悉心照顾染病的皇长孙朱雄英,自己也染上了恶疾,药石罔效…… 外界皆传,马皇后是病重不治,临终前心怀悲悯,不愿再服药,害了太医…… 可是,真实的情况呢? 妇人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。 那是一种掌握了绝对秘密的、居高临下的嘲讽。 【重八啊重八,你被她骗了……】 她在心中无声地低语,带着一种积年累月的、混合着恨意与快意的复杂情绪: 【你的妹子……当年不愿服药,哪里是什么悲天悯人,体恤民力?】 【那不过是她……不得已而为之……】 这个秘密,像一颗毒种,深埋在她心底多年。 知道当年内情的人,除了她,几乎都已经被时光,或阴谋吞噬了。 比起吕氏那可能存在的、谋害皇长孙的嫌疑,她手中掌握的,关于马皇后真正死因的秘密,才是能动摇老朱心神、甚至影响大明国运的致命武器! 而且,这个秘密,在她看来,比吕氏的事情更安全,更难以查证。 她缓缓地,重新闭上了眼睛,手中的佛珠再次开始捻动,节奏恢复了之前的平稳。 “知道了。” 她淡淡地对老嬷嬷说道,声音已听不出任何波澜:“继续留意着,尤其是……吕氏那边的动静。” “是。” 老嬷嬷躬身,如来时一般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佛堂。 佛堂内,重归寂静。 只有檀香依旧,袅袅婷婷。 妇人跪坐在光影交错之中,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,但那双闭着的眼睛后面,正在翻涌着的,是足以颠覆整个大明后宫与前朝的、最深沉的算计与风暴。 但她比吕氏隐藏得更深,等待得更久,也更有耐心。 求月票啊~ 第(3/3)页